科技創新成為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先手棋”,重塑產業形態的“動力源”。7月29日,以“走進懷柔,走近科學”為主題的2023黑馬科創高峰論壇暨懷柔黑馬科創產業加速器4期開營儀式在懷柔科學城舉辦。
北京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原巡視員、中國高科技產業化研究會前副理事長、《國家重點研發計劃》重點專項總體專家組專家、二級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全國政協第十一屆委員會委員、中國高科技產業化研究會科技金融專業委員會主任、中國科學院大學校友會協同創新與產業聯盟戰略協同委員會主任、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特大城市經濟社會發展研究院(北京市高端智庫)學術委員會主任張壽全出席現場并發表演講。
以下為張壽全演講整理(有刪改):
大家好!今天主要與各位分享三方面內容:一是科技創新與產業發展趨勢;二是科創系統論--高科技產業化生態系統構建;三是中小高科技企業可持續發展。首先談一下科技革命與產業發展的歷史與趨勢。
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創新是第一動力。科技革命與產業革命緊密相關,并深刻改變人類社會的發展進程和全球政治經濟格局。中國科學院前院長白春禮院士認為,近代科學誕生以來已經發生了5次科技革命,其中兩次是科學革命,三次是技術革命。大概在16世紀和17世紀,以哥白尼、伽利略、牛頓力學等學說的建立,標志著近代科學的誕生,這是第一次科技(科學)革命。第二次科技革命是在18世紀中后期,表現為蒸汽機、紡織機、工作母機的發明。第三次科技革命是在19世紀中后期,表現為內燃機、電機、電訊技術的產生。第四次科技(科學)革命是在19世紀中后期至20世紀中葉,其標志是進化論、相對論、量子論、DNA雙螺旋結構等理論誕生。第五次科技革命,是在20世紀中后期,表現為電子技術、計算機、半導體、自動化乃至信息網絡的產生。第六次可能是基本科學問題、能源與資源、信息網絡、農業、人口健康、物質科學以及他們的交叉領域等。我們正處在第六次科技革命的拂曉。
克勞斯·施瓦布先生是達沃斯論壇發起人,他2016年出版了《第四次工業革命》,他說250年來,三次工業革命改變了人類創造價值的方式,也改變了整個世界的面貌。第一次工業革命發端于18世紀中葉的英國紡織業,由紡織和編織工藝的機械化引起在隨后的100年里催生了很多新技術,如機床、煉鋼、蒸汽機、鐵路……改變了所有既有行業;1870-1950年,第二次工業革命開創了現代世界的初步格局,收音機、電燈、電話電視機、家用電器相繼問世,內燃機、汽車、飛機及其生態系統,包括制造業和公路基礎設施建設,化學領域突破,新材料和新工藝等。從公共衛生到國際航空旅行。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核心技術始于1950年左右,信息論和數字計算出現革命性突破,信息的存儲、處理和傳輸實現了數字化,讓幾乎所有行業都“重新格式化”,并大大改變了數十億人的工作與社會生活。第四次工業革命是人類發展的新篇章,將顛覆和創新幾乎所有的產品和服務,改變軍事和國防,改變物質和財富的生產和分配,改變社會組織架構及社會形態,改變科技的發展和未來,最終改變人類本身!
第四次工業革命技術體系大概分為四方面:第一個方面是數字技術,區塊鏈、量子計算、物聯網、數字經濟,是國家從高層到民間都非常重視的一個方面;第二個方面是改變物理世界,人工智能、機器人、人工智能與數字技術的融合、先進材料、增材制造、多維打印等。第三個方面是改變人類自身,生物技術、神經技術、虛擬現實與增強現實,比如元宇宙、ChatGPT,在各方面都體現出了新技術和第四次革命的蓬勃力量。第四個方面是整合能源環境-綠色能源獲取、儲存和輸送,可控核聚變、地球工程、空間技術等。
第四次工業革命動力來自前三次工業革命基礎上一系列超凡技術的普及和相互作用,有時候真正的突破不在于復雜,而是在于簡單的組合。最近有一個國家在常溫常壓超導研究方面取得新進展,這對能源系統又是一場革命性的變化。
第四次工業革命,其即將開展或已經開展,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十年前已經萌芽了,現在正在進行中。這次革命還處于早期階段,我們國家趕上了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后半部分,但第四次我們將會是引領者之一。
美國今日雖面對諸多問題,但仍然是全球最大、最強的經濟體和創新國家,科技實力全球領先。為什么美國的科研既能得諾貝爾獎,又能產生高科技產品?事實上,在二戰之前美國就初步形成了一種獨具特色的新科學范式,這種新范式與歐洲傳統的科學文化大相徑庭。一種打通基礎科學與應用科學,并且把科學家和工人、政客、資本家們捆綁在一起的新的科學文化正在崛起。這為美國超越歐洲引領全球提供了重要的政治文化基礎。在二戰之前,美國在基礎科學上還是仰仗歐洲的燈塔。是二戰促使歐洲許多優秀的科學家匯聚到美國,然后軍方把高科技運用在戰場上,使美國加快了二戰的勝利。與此同時,也為美國基礎科學研究和高技術發展聚集了大批頂尖的人才。
1945年7月,美國總統羅斯福的科學顧問、曼哈頓計劃的主導者和執行者范內瓦·布什向時任美國總統杜魯門提交了一份對美國戰后科學技術發展影響深遠的報告《科學:無盡的前沿》,這本著作被認為是美國戰后高科技發展的政策規劃最系統、最完整的一個范本。奠定了戰后美國國家創新體制和機制的堅實基礎,逐步擺脫了對歐洲基礎科學研究的依賴而領跑全球。書里面有一句話:“基礎科學是技術進步的引領者。”這句話非常重要。為了創造更多的就業,我們必須制造出新的更具吸引力的更便宜的產品。但新產品和新工藝并非生來就有,他們都是建立在新的原理和概念之上,而這些新的原理和概念源自基礎科學研究。
幾年前,我們曾經在論壇上組織過圓桌對話,題目是《科學家與企業家,高科技與產業化》,有十幾位院士和十幾位企業家參與,其中有不少觀點都認為科學是科學、產業是產業。我認為這不是清晰的認識,因為所有的科技產業都來源于基礎科學不斷向產業、應用的轉化。
基礎科學研究是科學之本,是所有技術知識應用的源頭活水。科學的最終歸宿就是創造就業、制造產品、造福社會。可以說沒有高科技就沒有GDP、也沒有國家的富強,所以高科技就是國家的核心競爭力。
第四次工業革命,我認為是中、美、歐“三架馬車”齊頭并進。10年前,三個國家各自提出相關的國家計劃,如:2013年,德國工業4.0;2015年,《中國制造2025》;2016年,美國《國家人工智能發展戰略計劃》等。自從《中國制造2025》提出以后,中美關系開始加快分化,中美科技、工業競爭也是更加日益激烈。
但是我對我們國家的未來充滿信心。中國去年的汽車出口已經躋身世界第二,突破300萬輛。汽車有英國制造、德國制造、美國制造、日本制造,目前日本的汽車出口比我們要多一點,但我估計再過一兩年我們就會超過日本。上世紀80年代豐田的越野是最好的,又穩又有動力,也很豪華舒服。但現在的中國汽車,比如比亞迪新能源“U8”豪華版在歐洲要賣100多萬,這是中國巨大的進步,超出我們的想象。
中國特色是體制和制度優勢,但過去我們對科研、技術、商品、消費的內在邏輯認識有差距,在很多方面缺乏系統研究,定位不清晰,目標性不明確。深圳科技局原副局長說過一句話,“40年來,深圳97%的科技企業進化與國家科技戰略沒有關系、與重大成果沒有關系、與重大突破沒有關系。”什么意思?這說明國家的科技戰略布局不能支撐企業的發展和技術需求,這就是過去我們科研或者國家高技術層面的一種現狀。
近年來,在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經濟主戰場、面向國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要求,國務院相關部門重新調整了科研布局和創新體系。科技部提出了“揭榜掛帥”,支持顛覆性的技術;中國科學院提出“把卡脖子清單變成科研清單”;教育部印發《關于加強高校有組織科研推動高水平自立自強的若干意見》;工信部在大力培育“專精特新”中小企業;國家發改委超前布局一批未來產業:要構建新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物聯網、量子計算、生物技術、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裝備、綠色環保等一批新的增長引擎。要加快推進數字產業化,加強數字技術基礎研究,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要利用數字技術對制造業、服務業、農業進行全方位、多角度、全鏈條改造,大力開拓數字化轉型場景,不斷培育發展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等。
中國的改革開放,解放了思想、激發了活力和創造力。為什么現在美國這么懼怕我們?因為他們發現中國在全球競爭中獨特的制度優勢。比如我們的基建、我們的高鐵、我們的超高壓輸電,全球都沒有辦法比,這就是制度優勢。現在我們調整了戰略,相信在創新上也一定能帶來巨大的推動力。實際上,北京在十年之前就提出“雙創”驅動,中關村科技園區也進入了快車道,所以我們有科技趕超的可能。
懷柔科學城以中國科學院大學為依托,是基礎科學、前沿科技交叉研究的國家級平臺,有非常好的基礎,也是科技創新的高地和投資的洼地。但也要在科技成果轉化、產業環境、產業定位、創新服務、交通便捷上盡快完善,避免“筑波之憂”。
下面講講科創系統論。所謂科創系統論,就是用系統論的思想和方法研究科技創新和高科技產業化的內在規律。高科技產業大概有三個特點:
第一個是聯動性。比如美國硅谷的電子信息就是產業集群,技術本身上下游會延展,一個技術的突破會帶來一個鏈條的發展。
第二個是系統性。基礎研究-應用研究-技術研發-中間實驗-產品形成-規模生產-市場營銷,是一個不斷遞進發展的過程,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
第三個是加速性。近一百年來,人類科技成果超過過去兩千年的總和。最近十年科技進步和迭代更快。過去一個技術提出來到產業化需要50-60年、甚至100年。但區塊鏈從提出到產業化不過10年。現在ChatGPT從出來到迭代到4-5代,短短幾年就變了。技術和產業類型不一樣,周期也不一樣。
目前的高科技成果轉化落地還有一個難題,基礎研究到應用開發中間往往有一個“死亡之谷”,核心是金融問題(資本投入),因為中間需要大量的投資,所以科技金融是一個重要的動力,沒有它很難實現基礎研究到應用的跨越。所以,我在2018年發起成立了科技金融專業委員會。美國硅谷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也是科技金融的成功,風投、基金、專業銀行、以及靈活的資本市場等。
2019年我提出一個概念,“構建高科技產業化生態系統”。科技創新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從知識創新、技術創新到技術轉移孵化、產品研發和市場銷售,是一個很長的鏈條,是一個具有共生關系的經濟共同體。涉及政府、企業、大學、科研機構、金融、中介、文化觀念、生態環境、營商環境、客戶、市場等諸多要素,是一個相互依賴和共生演進的復雜網絡結構系統,通過深入整合人力、技術、信息、資本等創新要素,與網絡中各個主體協同共進,互惠共享,實現各個主體的價值創造和可持續發展。
上個世紀60年代后期,美籍奧地利生物學家,馮.貝塔朗菲出版了《一般系統理論基礎、發展和應用》,此后,系統論思想風靡學術界。系統是由若干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要素所組成的、具有一定結構和功能的有機整體。要素既是系統的組成部分,又可以看作是次一級相對獨立的系統;我們要用系統論的思想和方法,研究科技創新、成果轉化、高科技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內在規律,研究各個要素不同層次之間的相互關系,研究高科技產業化系統的結構和功能,實現以市場為目標的系統優化和協同發展,這樣才有利于加快我們科技創新和產業化的進程。
關于高科技產業化生態系統這里總結了八大要素:其中政府是生態系統的活力之源。2006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埃德蒙.菲爾普斯在其專著《大繁榮》中指出,創新依賴于整個系統,支持創新的這套系統就是各國的國民經濟,經濟文化與經濟制度構成的國民經濟體系,是現代經濟的活力之源。沒有改革開放,就沒有今天充滿活力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企業是創新的主體。德魯克說過,企業只有兩項基本職能,那就是創新和營銷。一個城市出現的創新,大部分是這個城市的本土創新。比如中關村、深圳的企業群體;科研是引擎。科學研究是技術的來源,是高科技企業的立企之本,美國舉全國之力都打不倒華為,是因為華為有強大的研發能力和自主創新的技術體系;人才是核心。是第一資源,包括企業家和科技科學家,是創新的領頭羊,在產業化方面優秀的企業家更為重要;金融是杠桿。科技金融就不多說了,前面已經談到。去年科技部倡導投早、投小、投硬科技。環境是土壤。包括人文環境、生態環境、營商環境、政策管理、產業生態等;中介是紐帶。比如交易所、人才中心、科技園區、協會、孵化器、加速器、會計、法律等屬于創新的服務體系。市場是目標。市場和客戶是創新的歸宿,所有的創新活動都是圍繞客戶和市場需求,市場驅動是創新的主要路徑,要解決技術“卡脖子”問題,就要按市場化的方式去組織創新。
最后,談談民營中小高科技企業的可持續發展。實際上,創新和經濟發展都是有周期的。整個經濟體系是在繁榮、衰退、蕭條和復蘇四個階段構成的周期性運動過程中前進。同時,企業也是有壽命的,看看我們的北大方正、清華紫光等等。如何實現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是一個重大的課題。按照熱力學第二定律-熵增定律,從宇宙、大自然到組織和生命體的最終命運就是無序、混亂和死亡。
任正非先生在10年前的內部工作會議上講到:“也許歷史、宇宙、人生的總趨勢是熵增,但如果遵循耗散結構的規律,我們就有可能在熵增這個大環境下,構建一個熵減的小環境,通過自我調節不斷完成熵減來延展組織和生命的長度”。“耗散結構”理論是由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比利時科學家伊里亞·普里戈津20世紀70年代提出。“耗散結構”就是一個遠離平衡的開放系統,通過不斷與外界進行物質和能量交換,在耗散過程中產生負熵流,從原來的無序狀態轉變為有序狀態,這種新的有序結構就是“耗散結構”。
達到一定規模的高科技公司,只有構建一個開放的系統,吐故納新,建立熵減機制,才有可能保持企業活力。當代英國管理大師查爾斯·漢迪在闡述他的“第二曲線理論”時說道:“當你知道你該走向何處時,你往往已經沒有機會走了”。因此,只有堅持不斷創新,尋找第二曲線,優化企業管理,才能延長企業的生命周期,實現可持續發展。下面有幾點建議供大家參考。
第一選好創業環境。創業環境至關重要,不同的技術類型、不同的產業特點對環境的要求大不一樣,如同樹與土壤的關系。
第二瞄準市場需求。沒有市場需求就沒有未來,沒有客戶也就沒有營銷。
第三鏈接產業生態。上下游產業鏈協同共進,左右岸創新鏈互動發展(大學、科研院所)。
第四加強知識產權。沒有知識產權就沒有核心競爭力。
第五堅持技術為本。高科技的公司,一定不要放松技術,技術永遠是你的立企之本。
第六做好績效設計。華為的成長史就是一部人類欲望的管理史,建立人才激勵機制,用金錢治理慵懶。
第七建立危機意識。不要覺得這幾年發展得挺好就得意忘形,沒有危機意識,沒有自我批判,危險就會來臨。
第八是不斷創新。美籍奧地利經濟學家熊彼特認為,創新就是建立一種新的生產函數,把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的“新組合”引入生產體系,企業家的職能就是實現“創新”,引進“新組合”。創新是一個企業生存和發展的靈魂,也是高科技企業市場競爭的保障,企業只有通過不斷的創新才能適應新時代下的新機遇,才具備“應萬變”的適應能力。所以,創新是企業永恒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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